如何进行浮世绘的收藏与交易？

知日

2017 年 4 月，纽约佳士得拍卖被称为「The GreatWave」（巨浪）的葛饰北斋作品《神奈川冲浪里》，落槌价格 94 万美元，此举重新引发了藏家对于浮世绘收藏的兴趣。在两百多年前仅为批量印刷物的浮世绘现在在艺术市场上以高价姿态回归，让人不禁好奇如今该以什么样的视野去期待它在艺术品投资上的价值。

浮世绘之于日本市场，又是一个「镀金回归」范例：欧洲艺术市场上对于浮世绘的热情，才让日本市场重新审视这本国的文化产物。



浦上满先生被媒体称为「北斋漫画世界第一收藏家」，我们在他的个人画廊浦上苍穹堂约见了他。浦上满于 1979 年 4 月在东京日本桥设立浦上苍穹堂，主要经营东洋古美术，包括来自中国、朝鲜半岛、日本的陶瓷、青铜器及漆器。

受父亲的影响，他在 18 岁时开始了浮世绘收藏，第一幅收藏的作品就是绘师葛饰北斋所作的《北斋漫画》。除去收藏葛饰北斋、歌川广重等名家作品，浦上先生的春画收藏也高达上千件。春画在江户时代除了是平民可以在书店租借到的玩乐本，也是女方作为嫁妆的物件。



浦上先生于 1997 年在拍卖会上拍下了礒田湖龙斋的春画作品，开始了他的春画收藏。2015 年 9 月，在经历了大量的前期准备之后，位于东京文京区的永清文库举办了长达 4 个月的「春画展」，总计到场人数超过 20 万。

另外，浦上先生除了对古美术品及浮世绘进行大量收藏与研究，还经常将藏品送给如东京国立博物馆、出光美术馆等国立美术馆，以及大英博物馆等海外知名的博物馆展出。

   INTERVIEW  

   浦上满  

1951 年生于东京。大学毕业后在一般企业工作了 1 年，后进入中国古陶瓷的艺术品老店茧山龙泉堂工作。5 年之后，浦上满于 1979 年在东京日本桥设立了浦上苍穹堂。现任国际浮世绘学会常任理事、东洋陶瓷学会监事、庆应义塾大学特别招聘讲师及东京美术俱乐部常任理事。

知日：请问您是怎样开始收藏浮世绘的呢？

浦上：我父亲（实业家浦上敏朗）喜爱收藏包括浮世绘在内的古美术品，我从小在充满艺术品的环境下成长，也算是耳濡目染。18 岁时，我入手了第一件浮世绘收藏《北斋漫画》，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停止过购买（这个系列）。19世纪时，《北斋漫画》在欧洲引起过巨大反响，并带去了「Japonism」（日本趣味）的风潮，也是日本艺术界的一个代表。



2017 年 10 月至 2018 年 1 月国立西洋美术馆举办的「北斋与Japonism」展，我借出了自己收藏的十几册《北斋漫画》，馆长说没有我的帮助可能展都很难做起来。

说到浮世绘，大家首先会想到的是《凯风快晴》《神奈川冲浪里》这些风景画，但浮世绘最初是由美人绘与役者绘开始风行的。役者绘主要是役者的大幅肖像图，美人绘则相对是带着官能性的。在这两个画题的基础之上，才逐渐延伸出了风景画、戏画等。我们现在视浮世绘为艺术品，但在江户时代，浮世绘就是一个媒体。



中国或者欧洲说到绘画，大都会强调其独一无二、世上仅此一幅的特性；而浮世绘除去肉笔画外，是可以大批量复制的版画，贩卖的时候也相对便宜，一般民众也可以入手。这种无阶级性的渗透，跟传统意义上的绘画——为了贵族阶层或者统治阶层服务的带有象征性质的绘画有很大的区别，也是浮世绘最有趣的部分。

因为浮世绘是成百上千地印刷，所以是一种消耗品。比如《北斋漫画》，有种说法是当时它被当作保护陶器的包装纸传到了欧洲，被法国版画家发现之后，介绍给了当时画坛上活跃的画家们，并在画家之间流传开来。此后，浮世绘更加大量地流入欧洲市场。



可以说《北斋漫画》开启了「日本趣味」在欧洲的流行。19 世纪时，浮世绘是非常流行的收藏对象，像很多印象派画家如莫奈、凡·高都有很多收藏，现在流通在国外市场上的浮世绘似乎更多，我也一直在留意。

知日：浮世绘最初是由役者绘与美人绘开始的，浮世绘交易市场上不同题材作品的市场价值会有什么样的明显差异吗？

浦上：浮世绘其实不是按照类别来定义价格的，价值主要体现在绘师及作品的状态，作品讲究是否为原作。我今天主要讲一下版画。浮世绘中有肉笔画跟版画，但是肉笔画本身数量不多，以及赝品实在太多很难去判别，而版画无论好坏留存下来的件数就很多。

欧洲人为何会感动于日本的浮世绘呢？就是因为版画在制作上保留了雕刻后的纹路，那纹路体现了绘师、雕版师和刷版师的手艺。成品经过版元进行大规模的生产与宣传，比如跟大众说「这件作品是歌麿老师所绘」，然后开始销售歌麿的新作。那时候最有名的版元叫作茑屋重三郎，现在的茑屋书店就是从这个名字来的。当时江户有很多的版元，捧红了像喜多川歌麿、东洲斋写乐这样的绘师。



我们说回价格的问题，这上面真的千差万别。2017 年 4 月纽约佳士得拍卖会上，北斋的「巨浪」——《神奈川冲浪里》就拍出超过 1 亿日元的价格；而到了中国香港佳士得的拍卖会上，同样是「巨浪」则只拍出了 6000 万日元。要问为什么，要看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它的印刷技法，还有一个就是作品的保存状态。如果这两个条件不同，作品价格也会不一样，只要你看过好的作品之后，去判断其他作品就能看出差别了。浮世绘的上限可以达到 1 亿日元，便宜的 5000 日元到 1 万日元都有可能，并不是所有的浮世绘都会被当成艺术品。

知日：为何说不是所有浮世绘都是艺术品呢？

浦上：因为当时浮世绘只是大家当作新闻报纸去购买的大量生产制品，在这两三百年间大多数都是很便宜的。当然也有过一些价格比较高的作品，但像歌麿、写乐等绘师的作品等。古美术收藏中共通的一点就是，古董藏品数量稀少，稀少之后价值才会更高。



因此在浮世绘收藏上，市场首先看的是作品是哪位绘师所作；每位绘师的产出量都是非常大的，在大量的作品之中分辨出哪幅作品的质量比较好。同一个内容的作品还会有很多幅，比如说北斋的这幅《神奈川冲浪里》，它是首版印刷（初摺）的还是再版印刷（後摺り）的，印刷的线条是否清晰，纸质在保存上是否完好——在这些条件上，会产生 1 亿日元跟 1 万日元的差别。

知日：您现在收藏了多少册《北斋漫画》呢？

浦上：我现在有 1500 册。我保存的都是状态比较好的。和纸本身就很结实，所以过了几百年也没有太大的折损。你看内容，有动物，有能面具，有中国古典内容，有很幽默的戏画，构图上有很多西洋透视法的痕迹，大都是江户市民生活中会接触到的元素。当时这些漫画都是人们可以在店面买到的，实在贫穷的人就会去书店借来看。


知日：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收藏春画的呢？为何收藏春画？

浦上：我收藏春画比较晚，《北斋漫画》是我18岁时开始收藏的，春画是45 岁左右才开始。契机是之前我跟浮世绘春画研究者林美一、铃木重三、北斋研究学者永田生慈一起合著的《北斋漫画与春画》一书，这本书主要介绍的是北斋漫画的内容及相关技法，最后有一部分介绍了北斋所作春画。书出版的时候春画中一些重点部位被微妙地遮挡住了（笑）。在最后永田写了一篇总论。这本书当时热卖，我也逐渐开始了对春画的研究。



edit | teki  
image | 谭寒